“质优价美，好省，好省……”超市里不断播放宣传语，可偌大的生鲜区，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冷柜。名噪一时的家乐福超市中关村店，正面临改造升级。

记者走访发现，北京的大型超市，近年来关张或者转型的不在少数。那些关张的大超市，各有各的原因；那些活得还不错的大超市，找到了生存之道。

改造

一家旗舰店的十八年兴衰

从中关村广场的入口往地下走，迎面而来的都是带有告别色彩的宣传语——“期待与您相约未来”“感谢18年的陪伴”。看起来，中关村广场将经历彻底改造。

2004年3月17日，家乐福中关村店在中关村广场开业。当时的新闻标题，有两个关键词——旗舰店和亚洲最大。随着这个大型超市而来的，还有很多商铺，它们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通往超市入口的必经之路上。大超市带来商业集聚，在当时是被广泛认可的商业模式。

“一直到2017年之前还都挺火的，之后就不行了。”因为家乐福的人气，一个商铺老板把店搬来了中关村广场，可现在店里挂着“甩卖”的招牌，“我也不知道这里会改成什么，没人跟我们说。”

“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一个服装店老板在整理着清仓的裤子，“这两天倒是多起来，都来扫尾货。”

走进超市，扫货的气氛更加浓烈。床上用品打五折，几排货架已经空了。“跟我们说是三月底清完，其他不知道。”工作人员说，他们会转到别的家乐福门店。到了生鲜产品那一层，发现空着的货架和冰柜更多。冷鲜肉已经一件都不剩，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柜台。

“这个旗舰店是我大学毕业那年开的，当时号称亚洲最大，没想到现在快关门了。”推着购物车的大刘很感慨，他回忆，这家超市刚开业时，中关村和现在完全不同，当时还有不少生活气息，附近的小区还没被高楼挡住。他还记得自己跟几个同学租房住在海淀图书城附近，周末到家乐福来购物。那时候，中关村的商业形态很单一，以电脑城为主，家乐福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改变了附近居民的生活。

“说老实话，我自己最近几年也不怎么来家乐福。社区附近就有菜站，而且网购太方便了。”跟18年前相比，购物习惯早已改变。

超市的结账口寥寥数人，而在十几年前，对这家超市最多的评价，就是结账排队太长。从超市往外走，能路过一条美食街，时至中午，在中关村上班的人们，把整条街都挤得满满当当。对他们来说，美食街的价值远大于一个大超市。走出美食街，中关村高楼林立，曾经亚洲最大的家乐福，早在它调整之前，就已经淹没在拔地而起的城市森林之中。

调研

京城大超市的日子不好过

家乐福中关村店不是近年来第一家改造的大型超市。北京东南五环外的城乡世纪广场，客流量一直不大，2018年引进盒马鲜生，被认为是一剂强心针。但好景不长，这里的盒马鲜生在2021年4月底停业，距离开业仅仅3年。

超市原来在城乡世纪广场的地下一层，尽管所有的宣传符号都已经抹掉，但还是能依稀看到当初的印记。“我记得当时网上流传，有盒马的地方，叫‘盒区房’。确实，一开始觉得很高大上，海鲜很新鲜，还能现场加工。”小钱在地下一层吃快餐，他说这里盒马刚开业的时候，每逢节假日顾客盈门，餐饮加工区都要排队。高涨的客流，也吸引来其他商业。

在现在已经封闭的超市出入口外，密密麻麻分布着很多店铺，从招牌上看，有奶茶、熟食、小吃等等。但随着盒马关门，这些店铺也一家一家离开。坚持下来的那几家，门可罗雀。“超市撤了，对客流肯定有影响啊，现在主要靠外卖。周末人稍微多一点。”一家面馆的服务员正揽着客，这家店正好对着超市的结账口，曾经是客流最密集的区域。

在城乡世纪广场这家盒马鲜生闭店后一个多月，2021年6月18日，北京首家盒马X会员店在东南四环外的世界之花假日广场开业。虽然往城内挺进了一环，但世界之花和城乡世纪广场很像，也是客流量较为一般的购物中心。对标沃尔玛山姆店的盒马X会员店，只有持会员卡的消费者才可以进入。从外观看尽显高档，甚至有专门为会员准备的宠物店。门口的店员，一一核实每一个顾客的会员身份，她强调办理会员后，才能得到多重优惠服务。

根据2022年2月赢商网发布的调研报告，过去一年，大型超市普遍过得不容易，往会员制、小店面、精品超市转型，成为普遍趋势。

据赢商网统计，13家超市上市企业中仅2家净利、营收双增长，11家净利润下滑，下半年这一颓势也未能扭转，全年业绩亦不容乐观。仅监测的13家超市企业全年关闭门店超100家，其中，人人乐、沃尔玛、家乐福3家关店数超90家。2021年，家乐福关闭了20多家门店，沃尔玛关闭超30家大卖场。

会员制是超市企业选择的重要转型之路，2021年中国会员制超市品牌已经多达12家。“老”会员制超市如沃尔玛山姆店、麦德龙等，开店加速。“新”会员制超市，如永辉、家乐福等，也加入搅局行列。

转型

老超市扎根社区寻新生机

在三里河东路边，众多老旧小区中间，有一家同样开业18年的物美超市，近两年成功完成了转型，其销售额，在北京所有物美卖场中，已经跻身前20名。

每天早晨，这里挤满购买生鲜物品的中老年人。“我们这里硬件条件受限还挺大的，门口没办法停车，来的顾客几乎就是住在周边的中老年人，步行、骑车或者公交车过来。”这家物美的店长杨海奇说，转型的目的，就是抓住这部分顾客。超市在生鲜区域做了扩容，增加了蔬菜、肉类、水产、水果的品类，既有菜市场风格的散装菜，也有高档超市风格的包装菜。一些高档超市经常会出现的每日更新的鲜菜、鲜肉，这里也有不少。

针对周边老年人居多的特点，这家物美强化了天福号、六必居等北京老字号专柜，集中在一起方便老年人选购。不只是保持老传统，还有新突破，超市与多点APP配合，实现区域内半小时送货上门。在收银环节，既有现金款台，又采用了多种智能设备，有的可以自动识别和称重，有的可以自助结账。为了加强超市与社区生活的联系，这里还配备了10元快剪理发等服务项目，每天都能吸引很多顾客。

“电商的高速发展，让传统大卖场品类齐全的优势荡然无存。大卖场需要巨大的面积，去实现大概两万种商品的覆盖。而电商呢？数以百万种商品可供选择。”北京商业经济学会常务副会长赖阳早就预言过超市大卖场的举步维艰，疫情又加剧了这一局面，“往社区生活服务转型，几乎是每一家超市卖场的必由之路。”

对现在众多超市往会员制的转型，赖阳并不看好。“大家只看到了业绩增长，觉得是会员制赚钱。但其实，会员店的成功，不是因为它是会员制，而是它的供应链。”赖阳举例，山姆店只卖精选的三四千种商品，这些商品由沃尔玛遍布世界的门店，在当地采购而来，早就形成了成熟的供应链。“我们国内的会员制超市要做全球采购，供应链有优势吗？未来超市的出路，还是应该做社区生活方式的服务者。”本报记者 孙毅 文并摄